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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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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9)

這麽多年,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滿意地迎接新年的到來,不用跪廟,不用參加宮宴,不用餓著肚子去行禮。對比一下在外面吃著西北風的眾人,沈茉雲對眼前的舒服狀態,是滿意得不得了。

“娘娘小心。”

“沒事兒,我就在屋裏轉轉,天天做著不動,骨頭都軟了。”沈茉雲扶著腰,慢慢地滑下炕桌,在陳嬤嬤的扶持下在屋裏轉著圈活動。說來奇怪,這一胎,前三個月害喜嚴重,到了中期,卻是胃口極佳,偏偏脾氣像是爆了一樣,而到了後面,心情又慢慢平緩下來。

“奴婢瞧著,這一胎,極有可能是男胎。”陳嬤嬤小心地扶著淑妃,不由得說道。

沈茉雲正在數著她走過的步子,聞言笑道:“這都得看命,當初秦婕妤懷孕之時,不是都說是男胎嗎?”可生下來的卻是一個女孩。

陳嬤嬤不說話了。

過了正月十五,離產期越來越近了,沈茉雲時不時就能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在踢她,偶爾宇文熙興致一來,也會摸著她的肚子,一起感受這喜悅的一刻。

“這孩子倒是跳脫,活潑得緊。”宇文熙的手仍擱在那渾圓的肚子上,有些驚喜地說著。

沈茉雲點點頭,含笑道:“可不是?一到了晚上,就更鬧騰了。如果是個小皇子,性子跳脫還好些?若是個小公主,這麽急性子,該如何是好?寶兒這丫頭,越大越鬧乎,前幾日還說,要親手去捕獵玄狐,好送給妾做衣裳,皇上您也跟著在一邊起哄,也不勸勸寶兒。”

宇文熙道:“這有什麽?朕的姑姑、姑母們,亦不乏能騎善射者。寶兒有這等心志,朕高興還來不及呢。倒是你,這幾年的獵狩愛妃都錯過了,改日有機會,朕帶你去瞧一瞧這圍場風光。”

沈茉雲道:“那妾就先謝過皇上恩典了。”停了停,又道:“妾見皇上剛進門時,臉上頗有郁色,可是有人給您不痛快了?”

大齊並沒有後宮不能幹政之說,所以宇文熙聽了之後,便點頭道:“自去年十二月起,朕接到不少折子說是江南等地,冬令時節大旱。只望出了正月,老天會降下雨水,以解田地幹渴。”

沈茉雲對農業和氣候不熟,只能安慰道:“皇上且先別太過憂心,妾相信,過些時候,老天爺自會降下甘露。”

宇文熙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心想過幾天就是二月初二,正是祭拜祈福之日,得好好的祭祀一番,以祈上天降雨,解緩旱情。

皇帝去祭祀求雨一事,沈茉雲只知道個大概,也想象過會是什麽樣的場面,可是到了那一天,她卻再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因為在淩晨時分,她就在一陣熟悉的痛楚中醒過來,下-身流出了一股溫熱的液體,她知道,她要生了。

沈茉雲撐起身子,朝紗帳外喊道:“素月,傳穩婆和嬤嬤們進來……”

一聲叫喊,所有人都驚醒了。

淑妃不是第一次生產,可架不住皇帝關註這一胎,所以長樂宮這一個多月來可說是完全處在了一級戒備中。就連柳貴妃,也擔心淑妃生產時要是有了什麽三長兩短,皇帝會將這筆帳算到她身上,不但看醫用藥全部吩咐過,就是將來服侍皇子或公主的下人,都發話說讓淑妃親自挑選,免得出了什麽問題,到時她得吃瓜落。

柳容華倒是出了一些主意,可是全被柳貴妃擋了回去,因為沒有一樣是可以實現的。就是買通穩婆做手腳,難道宮妃產子,會只有一個穩婆在場嗎?你當其他的接生嬤嬤、宮女、醫女,甚至是外面候著的太醫全是死人啊?柳貴妃可沒把握能夠買通當時在場的所有下人,不走漏半點風聲的。

精挑細選之下,進了產房的穩婆和嬤嬤們倒是可靠的。

穩婆正檢查著沈茉雲的情況,一邊說:“娘娘別緊長,還沒到用力的時候,還沒開完呢。可以吃點東西,不然一會兒沒力氣……”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就是已經生產過一回,可還是痛得沈茉雲想打人,死命地咬著嘴裏的軟木,一邊按著穩婆等人的指導來做。

柳貴妃倒是第一個過來的人,待她進來後,看到守在產房外的太醫和兩儀殿的內侍時,美麗的鳳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後就恢覆正常,問起了淑妃的情況。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張德妃和高賢妃並未到場,只是打發了人前來問候。

淑妃是淩晨進的產房,到了晌午,只見宮女們進進出出,換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嬤嬤也只是說“一切尚好,無需擔心”,旁的,就說不出來了。

柳貴妃端坐在椅子上,看著忙碌的宮人們,心裏卻有些羨慕。

一陣風吹過,天空不知何時被黑壓壓的雲層覆蓋住,天邊劃過幾道閃電,接著就是一聲巨響,竟是打雷了。

電閃雷鳴不斷,屋裏也是慘叫聲不止。

又過了一個時辰,產房裏還是沒有消息,柳貴妃有些坐不住,淑妃別是出事了吧!忙叫人進去打聽,得到還是一切尚好。

正在糾結時,產房內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叫聲。柳貴妃當即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宇文熙跨進殿內,便先上前見禮:“妾見過皇上。”

“免了……”

嬤嬤抱著一個繈褓出來,滿臉歡喜地說:“恭喜皇上,淑妃娘娘生下了一名皇子,母子平安……”

話沒說完,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隨著悶雷聲起,豆粒大的雨滴嘩啦啦地降了下來。

宇文熙先是看了看屋外的大雨,隨即喜出忘外。所謂二月二,龍擡頭,本就是極好的大吉之日,他剛剛祈祭完上天,轉過頭就降下了春雨,他本就對這個孩子多有期待,現如今得知真是個皇子,又恰逢是在“龍擡頭日”出生,更是歡喜得不得了,竟是親自抱過孩子,言道:“此子,乃貴徵之兆也。”

柳貴妃聽了這話,恨恨一扯衣袖,強笑道:“恭喜皇上,喜得貴子……”

宇文熙高興之餘,笑著道:“賞,人人有賞……”

57報“喜”

皇帝大喜之下的賞賜,絕對是重手筆,除了還躺在床上昏睡的沈茉雲外,在場的一幹人等都各自有收獲,樂得眾人人更是一串又串的好話往外蹦。

按照規定,宮中皇子或者公主出生,都要隔一段時間才為其命名,畢竟這個時代,嬰兒的夭折率太高了。再說了,沒有生下來之前,也沒人能肯定肚子裏的孩子是男還是女。所以,為皇子皇女取名,通常都會等上許久。但是自從沈茉雲有孕以來,皇帝就一直對這個孩子多有期待,名字也想了好幾個,待到了這一天,又是恰逢大吉之日,於是宇文熙大手一揮,直接就道:“五皇子名瑞,吉兆也。”

聽得柳貴妃眉毛一跳,可還得強扯出笑容說:“真是好名兒,五皇子可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兒,怪不得皇上這般喜愛。”

剛出生的孩子全身皺巴巴的,說不上好看,可是宇文熙倒是覺得越看越漂亮,眼見孩子哭鬧起來,又有奶娘上前請示,他這才將五皇子交給奶娘,讓她抱下去餵食。這時,寶兒讓她的奶娘胡氏抱了進來,一見到宇文熙,忙跳了下來,不顧胡氏嚇得發白的臉色,朝皇帝那兒跑過去,抱著她父皇的小腿,巴眨著大眼問道:“父皇,阿娘是不是生了小弟弟?在哪裏,寶兒要看看!”

宇文熙一見到愛女,便彎□將寶兒抱起,微笑道:“弟弟困了,正在睡覺呢,待會醒過來,寶兒陪弟弟玩好不好?別去吵你阿娘,她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寶兒聽到小弟弟已經出來了,雙眼頓時一亮,急急地點頭道:“不去吵阿娘,陪弟弟玩。”逗得宇文熙心情甚好地又跟她說了幾句趣話,對她說弟弟取名了,又不厭其煩地教她正確發音。

一旁的柳貴妃看得嫉妒極了,可她也無法,誰讓淑妃的運氣這麽好,連著兩個孩子都這麽討皇帝喜歡。換句話說,如果她也能有一兒半女,今日也不會處於被挨打的狀態了。對女人來說,還是只有兒女最靠得住。柳貴妃穩了穩心神,見他們談得差不多了,見個空□去:“皇上,淑妃妹妹辛苦了一整天,不如咱們先讓淑妃妹妹好好休息一下,明兒再來看她也不遲,您說呢?”

宇文熙想了一下,道:“也罷。朕還有些折子未閱,今兒就不翻牌子了,愛妃先回延慶宮吧,你也累了一天,好好歇一歇。淑妃這兒,有嬤嬤,有宮女,有醫女在這兒,並不是很用你特意守著。”說著,將寶兒放下來,又吩咐胡氏帶大公主去看五皇子,但是得小心,別讓公主鬧騰五皇子,五皇子還小,經不起鬧。

奶娘應下了,立即有宮女上前帶寶兒進去內室。柳貴妃卻是道:“謝皇上體恤,淑妃妹妹為皇上誕下麟兒,妾高興都來不及,怎會覺得疲累。倒是皇上,您日理萬機,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宇文熙不由得拍了拍柳貴妃的肩膀,道:“愛妃的貼心,朕一直是知道的。柳將軍鎮守邊關,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柳家一門忠烈,具是公忠體國之人。”

“謝皇上讚譽,家父擔不得。”柳貴妃微微低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宇文熙想起兩儀殿的政事還未處理完,又吩咐了嬤嬤和宮女們好好照顧好淑妃後,便擺駕回建章宮了。

柳貴妃恭送走皇帝後,隨即收起臉上的笑容,對長樂宮的宮人們道:“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在什麽事兒,再來延慶宮報與我知曉,莫自個胡亂做主。若是淑妃和五皇子有什麽差遲,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所有人當即跪了下來,齊聲道。

柳貴妃這才“哼”了一聲,在自個帶來的宮女們環繞下離開了長樂宮。這個堵心的地兒,她一刻都不想多留,要不是為了討得皇帝喜歡,誰樂意來這兒了。

外面發生的事沈茉雲並不知道,待她從黑甜的夢鄉醒來後,已是第二天晌午了。屋裏已經被收拾過了,四個角落都放著炭盆,見她醒來,素月等人忙上前伺候,擦臉擦脖子,遞參湯粥品,還有一個大紅補繈褓放在她眼前。

經過一陣忙活,沈茉雲終於覺得恢覆了一些體力,這才扒拉著兒子看了起來,身量看著還足,五官還是皺巴巴的,很難說長得像誰。過了好一會兒,小胖娃哭鬧了起來,哭聲很響亮——他餓了,沈茉雲這才讓奶娘抱下去餵奶。

“皇上已經為小皇子取了名?瑞?”沈茉雲半靠在床頭的軟枕上,一邊喝著溫熱的蜂蜜水,一邊略帶詫異地挑起了眉毛。“這麽突然?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事?”

素月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當時的情況細細說來,又道:“今天一大早,江總管親自送了賞賜過來,奴婢已代主子您收下了。”

沈茉雲漫不經意地“恩”了一聲,啜了口泌甜的蜂蜜水,道:“公主呢?你們可以看好她?”

素月道:“主子放心,都看得妥妥得,大公主沒驚著也沒嚇著,整個早上都去看了五皇子呢。本來大公主是想來看您的,可是您還沒醒,奴婢就先做主,勸了大公主回去。”

沈茉雲擺了擺手,示意她喝夠了,讓素月移開杯子,又躺了下來休息。

昭明宮中,蕭皇後得知淑妃生了一名皇子後,右手的佛珠攢得緊緊的,掌心被珞得生疼,指尖都泛白了,可她像是並無感覺一般,只是道:“皇上有何反應?”

碧染也不敢瞞下來,略略說了一些她聽回來的流言,大意就是皇上十分喜歡剛出生的五皇子,稱讚五皇子的出生是大吉之兆,並賜名五皇子“瑞”。

蕭皇後不由得低聲道:“祥瑞嗎?我是不是應該高興是這個‘瑞’字,而不是……”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她問道:“太後呢?太後可有出面?”

“只聽說壽康宮送了些表禮去長樂宮,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如今她們走動再不比以前,所以碧染也無法探聽到更詳細的內容。

蕭皇後沈默了一下,揮手讓碧染退了下去,而她則重新跪在蒲團上,慢慢地念著經文,一派虔誠之色。

五皇子的洗三禮和滿月禮都很盛大,宮中熱鬧了一把。滿月宴上,眾妃嬪看著端坐在高座上的淑妃,眼中都有著或輕或重的嫉妒之色,特別是朱修儀,看著五皇子的眼神,熱烈得像是想要將那個紅色的繈褓搶過來一樣。

沈茉雲擔心屋內的香味會引得寶兒和小兒子的不適,待所有人都見過後,便尋了個借口,便讓奶娘抱了他們下去。朱修儀眼巴巴地看著五皇子被抱走,酸溜溜地說:“五皇子生得這般可愛,淑妃姐姐真是好福氣。”

一個月後,五皇子的五官已經長開了,小臉圓潤,眉眼柔和,一雙眼睛整天滴溜溜地轉著,逢人便笑,看上去十分討喜可愛。於是沈茉雲聽了,含笑道:“五皇子還小著呢,別誇這麽多,會嬌著性子的。”

宇文熙聽了,笑道:“呵,就愛妃你顧慮得多,依朕看,嬌著點亦無防,只要大事上不壞就行了。”

沈茉雲應道:“可不是得皇上發話,妾才好嬌著啊。”

宇文熙一笑:“就你會說話。”

柳貴妃插嘴道:“淑妃妹妹一貫會說話,聽得人心裏舒服著呢。”其他人附和著。

宴席上,氣氛還算融洽,皇帝心情好,也沒人在這個時候不長眼地去惹得他不開心。正在說趣間,某個座席傳來了一陣驚呼。

“主子!”

“妹妹怎麽了?”

“快,扶著她……”

動靜有些大,沈茉雲朝發出聲音的那地兒看過去,旁邊的帝王,以及柳貴妃等人都不同程度地產生了不悅,柳貴妃更是眉頭直皺,不客氣地斥道:“出了什麽事兒?嚷嚷什麽呢?還有沒有規矩了?”

康芳華起身向她們一福,道:“回皇上,回貴妃娘娘,阮芳華她突然間暈過去了,妾身嚇了一跳,這才叫嚷起來,以致禦前失儀,還請皇上恕罪。”

宇文熙皺了皺眉,道:“好好的怎麽會暈過去。來人,傳太醫。”立即有小太監一溜煙地往外跑了。柳貴妃一見是阮芳華,有些氣悶,不過還是吩咐宮女將人扶到旁邊好好看著。

沈茉雲冷冷地看著“昏迷不醒”的阮芳華,眼沈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太醫很快就來了,先是向皇帝行禮,然後才給阮芳華號脈。說來也“巧”,就在太醫的手堪堪搭上阮芳華的腕間時,阮芳華就幽幽醒了過來,神情迷茫地看著眾妃嬪,“我,我怎麽了?”

康芳華拿出帕子,仔細地拭了拭阮芳華額頭上的汗珠,一臉關心地說:“妹妹適才暈了過去,貴妃姐姐擔心你的身子,傳了太醫過來正要給你號脈呢。妹妹別急,先讓太醫好好看一下,要真是病了,可得治,不然這樣時不時地暈一下,實在是不好,您說是嗎?”

阮芳華勉強地笑了笑,“是啊。”

太醫這才又重新把脈,把完左手換右手,隔了好一會兒,他起身對皇帝道:“啟稟皇上,阮芳華不過是有些疲憊,無甚大事。臣待會開個方子,按方子慢慢調養個幾天,想來就無礙。”

“什麽?”阮芳華頓時驚呼出聲,忘形地擡起頭,滿臉詫異地看著太醫。怎麽會這樣?太醫說她只是身體疲倦?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向皇上報喜,說她有了身孕嗎?

宇文熙聽了太醫的話,本以為阮芳華是真的身子不爽還強撐著身體過來長樂宮參加五皇子的滿月宴,心中還頗為滿意,正想安慰幾句,不想阮芳華的反應讓他一絲不漏地看在了眼中。宇文熙身為一國之君,朝政上的事情已經讓占去了他的絕大部分時間和心思,所以對於後宮的是非彎繞,他一向都是懶得搭理,可要是以為他是笨蛋好唬弄,那就是絕對錯誤。

因此,宇文熙淡淡地掃了阮芳華一眼,道:“既然有些疲憊,那就好好靜養吧。來人,扶阮芳華下去。”

馬上有兩名宮女上前,準備扶阮芳華下去。阮芳華楞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張嘴正想說什麽,卻被柳貴妃打斷了:“太醫,我瞧著,阮芳華適才在宴席上反應,似乎是有喜了。你可有看清楚了?可別知情不報啊,這是欺君大罪來的。”

此言一出,不少妃嬪都吃了一驚,就連宇文熙也看了過去。沈茉雲則是低下頭,搓了搓手指,頗覺得無聊地感受著周遭詭異的氣氛。這種把戲,虧得阮芳華也敢使出來,都是被人用爛的了,可惜在太醫這一節摔跤了。

太醫仔細地想了想,才道:“貴妃娘娘,臣十分肯定剛才的號脈中,並沒有診出阮芳華有了龍胎。若是皇上和貴妃娘娘覺得有疑問,大可再召其他太醫前來會診。”

沈茉雲不知道其他人聽了這話是什麽反應,不過她覺得應該可以信上八成。一般來說,懷孕一個多月後,就可以摸到喜脈,可有些人體質特殊,往往三個月,甚至四個月才號出喜脈的例子也還是有的。或許阮芳華是覺得這一陣子總是惡心反胃,再加上月事沒來,就斷定自已有了身孕。這樣的斷法並沒有錯,如果阮芳華真的懷孕了,那就只能說她不走運,本來是想在五皇子的滿月宴上博個好彩頭,卻是沒想到太醫會摸不出她的喜脈,鬧了一場笑話。

真是自已挖坑自已埋。

“哦?”張德妃幸災樂禍地揚了揚眉,對皇帝說:“皇上,許是阮芳華的喜脈藏得深,要不……穩妥起見,再召多幾位太醫過來替阮妹妹號脈?”

宇文熙先是看了看阮芳華,又看向太醫,道:“不用了,林太醫醫術精湛,他說沒有號出喜脈,想來是再真切不過,沒必要再傳其他太醫過來。”

阮芳華臉色蒼白至極,硬生生地咬了咬舌尖,這才制住快要沖口而出的話,又聽得皇帝道:“阮芳華既是身子不爽,就在錦華閣好好靜養吧。”

“是,妾身遵旨。”阮芳華忍受著眾人的異樣目光,福身行禮,任由兩名宮女扶著她離開了這裏。

鬧出了這麽一出,宇文熙見時間差不多,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就讓眾人自去散了,而他則是留宿長樂宮。

皇宮的一隅,一座冷清的院落只有偶爾搖晃的燭影,證明這裏是有人住著的。

“這兩天好像挺熱鬧的,發生什麽事了?”容顏憔悴的女子再無以往的麗色,穿在身上的半舊宮裝更顯蒼涼。

“這……”伺候的宮女猶豫了一下,才道,“奴婢聽說,是五皇子的滿月宴,長樂宮那兒正熱鬧著呢。”

女子猛地擡起頭,厲聲道:“你說什麽?五皇子?“

宮女瑟縮了一下,道:“是,是啊,淑妃娘娘一個月前生下五皇子,今日正在擺宴呢。”停了停,試著勸道:“婕妤娘娘,恕奴婢多嘴,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說句不好聽的,您這樣折騰自已,除了咱們,還有您秦老夫人,誰會心疼您。再說了,您也得為二公主想想啊……”

“哐”的一聲,一個瓷杯被人從桌子上掃了下來,只見秦婕妤雙眼大睜,瞪著她道:“閉嘴!給我閉嘴!什麽二公主?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是柳貴妃她們換走了我的兒子,我記得很清楚。”

“哎,不是啊,娘娘,二公主真是您親生骨肉……”正勸說著,旁邊的屋子傳來幾聲孩子的啼哭聲,聲音細細的,聽著有氣無力的樣子,“娘娘您聽聽,這是二公主在喚您呢?母女連心啊!”

秦婕妤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右手摳著桌子邊緣,然後,慢慢地站起身,朝隔壁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待推開房門,正看到奶娘在哄著一個小孩,她怔怔地看著那個瘦小的孩子,緩緩地走至孩子面前,然後不顧眾人的目光,一把抱住她,放聲痛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借著這次痛哭將自已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一樣。

半個月後,錦華閣傳出消息,阮芳華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58啟蒙

“這麽說來,阮芳華是真的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沈茉雲微微挑高一眉,有幾分好笑地說道。雖然早就猜到了有這個可能,不過乍一聽到,她還是覺得挺有趣的。這個阮芳華,運氣也著實差了點。不過也幸好她運氣差,否則就輪到她不痛快了。

紅汐臉上也透出幾分嘲弄,道:“可不是真的?宮中早就傳遍了,都在說這件事呢。”基本上都是說阮芳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你說她要是不來這一招,安安份份地等著太醫號出她的喜脈後報上去,說不定皇上心情一好,會升個位分什麽的,再不濟也會有重賞,哪像現下這般冷淡。

“哦。皇上可有派人過去?貴妃呢?”沈茉雲繼續問著。

紅汐想了一下,道:“皇上只是賞了些東西給阮芳華,至於貴妃娘娘……奴婢還來不及打聽,並不得知。”

沈茉雲點了點頭,讓紅汐準備一些東西待會送去錦華閣後,就撂開了這碼事,問起了她一直頗為在意的事:“昭明宮那兒,可有消息遞出來?”趁著之前的皇帝清洗,她也找機會拉攏了幾個人,順便悄悄地安插了一顆棋子進昭明宮。

紅汐一聽,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見其他宮女都是立在外間等候命令,這才壓低聲音,小心地說:“昭明宮是有些異動。據說,是住在景福宮西配殿的那一位,有些瓜葛。”

沈茉雲怔了一下,有些詫異地說:“江美人?”

“是。”

“呵!”過了好一會兒,沈茉雲才輕笑出聲,“原來江美人跟皇後還有聯系。我說呢,只憑一個阮芳華,江美人哪來的能耐這麽快又爬了上來,敢情是皇後在背後幫她出主意。要說最了解皇上的,確實莫過於咱們這位皇後娘娘。”安樂候的堂妹,霍氏還待在選侍上面呢。若不是蕭皇後一時大意,恐怕她現在仍是處於被壓迫的處境。雖說柳貴妃現在代掌宮務,可倒底名不正言不順,大家都是平級,那種感覺跟面對皇後時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娘娘可要提防江美人了,奴婢覺得,那不是什麽善茬。”紅汐皺著眉說道。

皇後這是想讓江美人來引開皇帝的註意力,分一下她的寵呢。江美人靠著阮芳華又起來了,她入了皇帝的眼,想來賢妃也不會多為難她,如今阮芳華又有了身孕,正好空出時間來,而她暫時也不能伺候皇帝,江美人正好補了上來。雖然看著對她不利,不過沈茉雲也沒怎麽擔心。

“有什麽好提防。你忘了,明年是什麽年份?”沈茉雲拈起一塊點心慢慢地啃了起來。

“明年?”

紅汐不解地看著她,倒是素月先反應過來,“主子,您是指明年的選秀?”紅汐這才恍然大悟。

沈茉雲點了點頭,咽下口中的糕點後,又喝了一口茶去掉甜味,才道:“是啊,我這會兒倒希望,來個貌美出眾的妹妹,好好地伺候皇上。”

紅汐和素月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沈茉雲想去看兒子了,也沒心思繼續說下去,只是道:“事情是謀劃不完的,先放寬心思過好自已的日子最要緊。”說完就起身看兒子去了,不再理會後面若有所思的兩人。

蕭皇後被困在昭明宮,就算想再對沈茉雲做些什麽,難度實在是太高了,她就轉了個彎,想要再次扶持起江美人來分寵。她不指望江美人可以完全攏絡住皇帝,可是只要皇帝對淑妃慢慢冷淡下來,那麽她的打算就算成功了。

母憑子貴,那是指兒子將來出息後給母親掙得榮耀,而現實中,特別是在後宮,往往都是先子憑母貴。先是有母親受寵,兒女才有機會在皇帝面前出頭。若是一個被皇帝冷落或厭棄的女人生下兒子,皇帝不喜歡,那也沒轍。對皇帝來說,愛屋及烏只是偶爾的行為,他們更擅長的卻是另一種本事——遷怒。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蕭皇後沒想到,淑妃的這一胎,竟是讓皇上驚喜萬分的“吉兆”。更沒想到的是,因為江美人跟阮芳華的交好,被柳貴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江美人光是應付柳貴妃就覺得吃力,哪來多餘的精力去給長樂宮上眼藥。而早先發生的那件事雖然讓阮芳華覺得有些難堪,可是在她確定自已是真的有了身孕後,仍然是喜悅居多,因此便開始了小心翼翼的安胎生涯。她不僅要擔心柳貴妃找她麻煩,還要小心沈茉雲給她設絆子,所以是輕易不敢出門。

柳貴妃對阮芳華恨得頗有些咬牙切齒,見阮芳華縮在錦華閣裏不出來,又是孕婦她不好隨意發作,便將目標指向了這段時間跟阮芳華交好的江美人。

沈茉雲自然沒興趣、也沒時間去找阮芳華麻煩,她現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五皇子身上。這時代的醫學水平實在太落後了,嬰兒夭折的機率比現代要多得多,她不敢有絲毫松懈。雖然對孩子的爹沒啥深厚感情,但這兩個孩子可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要是孩子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估計她真得哭個半死。

小孩子長得很快,基本上是一天一個樣,六個月的時候,宇文瑞就可以從床的這一頭爬到另一端了,還時不時地會將榻上的東西一一推下床,霸氣得不得了。

寶兒今年三歲,咬字已經十分清楚,也能記事了,所以這些日子,沈茉雲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教女兒啟蒙,順便也讓小兒子熏陶一下。

“人之初,性本善……”寶兒乖乖地坐在榻上,緩慢而又清晰地念著這幾天沈茉雲教的《三字經》。待念了幾節後,她就迫不急待地爬到沈茉雲身邊,邀功似地說:“阿娘,我全部背下來了。我可以吃桂花糕了嗎?”

沈茉雲好笑地用手指彈了彈女兒的額頭,見她委屈地抱著頭時,才對素月道:“拿上來吧,否則咱們的大公主又要向她的父皇哭訴我欺負她了。”

“阿娘!”寶兒不依地扭著身子喊道。

素月笑吟吟地打開一個食盒,拿出一碟水晶桂花糕,遞到雙眼一亮的寶兒面前,道:“公主,主子早就替您準備好了您最愛吃的桂花糕,您看,還是熱的呢。”

“阿娘最好了。”寶兒歡呼了一聲,然後拿起小勺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沈茉雲見寶兒吃得開心,又叮囑奶娘看好她後,便抱過坐在另一側的小兒子,道:“瑞兒,再念書給你聽好不好?”

宇文瑞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啊啊呀呀”地拍著雙手,十分高興的樣子。

沈茉雲見狀,忍不住親了兒子嫩乎乎的臉頰一口,隨手又拿起一本詩詞,慢慢地念了起來。宇文瑞小包子似乎聽得懂這些內容,小小的腦袋跟著一點一點的,大眼骨碌碌地直轉,看上去可愛極了。

宇文熙一進來,就看到沈茉雲抱著小兒子在背詩詞,不由得笑了一下,問:“愛妃在做什麽呢?”隨即走進按住沈茉雲準備行禮的舉動,然後翻看了一下她拿在手中的詩集,“這是念給瑞兒聽?他才六個月,哪兒聽得懂這些。”

“父皇。”寶兒見到宇文熙進來,倒是一臉的歡喜,捧著還剩下一塊的桂花糕走到他面前,道:“父皇,吃桂花糕,這是留給您的,我連阿娘都沒給呢。”

沈茉雲撫額,這小鬼,也太會拍馬屁了吧,真不知道該不該誇她。這明顯就是寶兒吃剩下來的,可她居然就說是特地留給父皇的,偏偏宇文熙就吃這一套。

宇文熙聽了,的確很高興,於是很給面子的吃了那一塊桂花糕,雖然他並不喜歡吃甜食。吃了那塊桂花糕後,他抱起寶兒,道:“朕的小公主,今日做了什麽啊?”

寶兒掰著手指說:“早上去花園裏逛了一圈,然後回來陪弟弟玩,接著用膳,然後阿娘教我三字經。父皇,我今天背全了阿娘教我的全部三字經,我很厲害吧?”

“哦?”宇文熙捏了捏女兒嬌嫩的臉頰,“厲害,寶兒是最厲害的。”眼睛卻是看向了沈茉雲,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沈茉雲接過素月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在宇文熙旁邊的案幾上,才道:“妾見寶兒快四歲了(虛歲),也是時候該給她啟蒙,便找來了一些字貼和書本,準備慢慢讓她背些簡單的詩句。這幾日妾正教她背三字經呢,皇上您別說,這丫頭記性不錯,背得挺順溜的。”

“愛妃想得周到,寶兒是時候啟蒙了。”宇文熙讚成地點了點頭,他自然不希望愛女將來是個目不識丁的粗野之人,就算不能成為流芳百世的才女,至才也得通曉詩文書史,明大理、識大局。

沈茉雲也知道皇帝不會反對,這裏可不興“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套,於是含笑附道:“就是這個理兒,反正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正好瑞兒在我這兒,便使奶娘抱他過來,兩姐弟做個伴兒。聽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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